第一道難關。
去往辰山那日,南棲只帶了千梓與阿雀這兩個貼身小仙。羅兒是琅奕閣的管事者,不能同去。她聽聞辰山簡陋,甚是擔心南棲在那住得不習慣,便零零碎碎地整理了不少小物件讓南棲一同帶去,都是南棲用慣了的東西。
大至被褥,小至筆墨,全部一一清點了裝上馬車。
南棲以前就只是一隻長沂峰的野麻雀,在山野間的草堆中都能酣睡,哪用得著這般細緻對待。但他知道羅兒是擔心他,所以他是欣然接受這一切的。
阿雀驚訝地瞧著這架馬車,纏著鳶生問為什麼天界的馬都長得好看些。鳶生想了想,發現自己居然答不出來……最後,左思右想憋出一句:“或許吃得比較好。”
對這個答案並不滿意的阿雀率先進了馬車的車廂中,同千梓嘰嘰喳喳地聊起天來。她們兩個要隨著這些行李一起去辰山,而南棲卻由蒼玦帶著先一步到辰山。
小仙的腳程比不過上仙,蒼玦轉眼就能到的地方,她們這些小仙可是要花上幾個時辰的,所幸天界的馬車是個好物件,還能帶些繁雜行李。
天界的風與雲都與凡間的不同,南棲站在雲端,看到了晚霞的旖旎。他懷揣著萬分的忐忑,瑟縮在蒼玦的身後,怯怯地望向已經近在咫尺的辰山。
“除了千梓與阿雀,我還派了幾個仙侍一同過來。”蒼玦看出了南棲的不安,腹稿打了許久,再次道,“道遠上仙的弟子性格都屬溫和,不會欺負你。若是他們欺負你了,你傳信告訴我。”
南棲啊了一聲,無措地抬頭:“可你不是在打仗嗎?”
“我自有辦法。”蒼玦想摟他進懷裡安慰一番,可手剛伸出一寸,便又縮回。眼前就是辰山,許多動作都不妥。蒼玦自知分寸,卻使得南棲一陣失落。
好在南棲顧不得傷心,就見到了前來相迎的道遠上仙,以及他的大弟子岷申。
只見岷申長得正派,個頭又高大,橫著一道硬氣的眉目,與蒼玦方才說的溫和實在是搭不上邊。南棲不鎮定了,貼在蒼玦身側,打了個麻雀嗝:“啾。”
“我這大弟子生得面惡,想來是嚇著小公子了。”道遠上仙不愧為天界資歷高深的仙,他和善地撫了一把自己的白鬚,對南棲這樣的小妖也很有禮數,毫無偏見。
這就是為什麼蒼玦會選擇把南棲送來辰山。
蒼玦誠懇作揖:“有勞上仙,南棲來辰山一事,還請對外保密。”
“我心中自有分寸,殿下莫要客氣。從前小女不懂事,衝撞過天帝,還是殿下幫忙去說的理,求的情。”道遠上仙說的正是三年前,他的獨女芳澤女君在天帝面前頂撞拒婚的事兒。
不過今日來得不湊巧,芳澤女君前陣子剛出門遊歷,沒個幾年怕是回不來。
蒼玦原本還想讓南棲跟著芳澤學些醫理,現下看來,只能作罷。
南棲就像是一張白紙,你給他一方墨,一支筆,他能寫出千變萬化的成長來,這也是蒼玦在琅奕閣時,從與南棲的相處中發現的。南棲聰慧,若生在天界,怕是不會比任何一個上仙的學識來得差。他學東西快,透徹,且能舉一反三。
藏書閣的幾百本藥典,南棲都已經熟記下來。近日裡,他已經能夠辨別不少草藥的作用了。
知道這一點的岷申很是高興,以前他身邊只有一個小師妹芳澤同他討論醫術。現在來了一隻小麻雀,雖不會醫術,但會背藥典,也算是能說得上話。
岷申和其他仙君不一樣,他話多,嘮嗑起來沒完沒了,是個好相處的。
正因如此,道遠上仙在蒼玦離開後,放心地將南棲交給了岷申照顧。
而頭一回與岷申這樣的人物打交道的南棲總覺得不自在,他怕岷申的那道橫眉,總覺得岷申像極了以前在長沂峰欺負自己的那隻鷹。
百般忌憚下,南棲忍不住問:“敢問仙君原身是什麼?”
“我是隻鷹。”岷申大方轉身,拍了一記自己的胸脯,接著說,“你是隻麻雀吧。”
南棲心想:啊呀媽呀,還真的是隻鷹。
啾了個啾,嚇死雀了,蒼玦怎麼把他往火堆裡送啊!
南棲扶額,有氣無力地盼著阿雀和千梓能早些到,解一解他的困擾。
岷申一聽,樂了,也不管南棲的面部表情是如何哀怨,他豪爽道:“你喊我岷申就好,走,我帶你去吃小魚乾去!”
同為鳥族,他們最喜歡的就是小魚乾。由此,岷申稍稍拉近了與南棲的距離。
跟隨著岷申的腳步,南棲手裡握著小魚乾,望見夕陽半枕在他即將落住的廂房頂端,映出一幅慵懶平和的景象。不遠處的火燒雲佔了大半的天際,將辰山遠離天界的寧靜凸顯而出。它在雲端之下,匿藏於人間山水中。
“岷申,你是怎麼成仙的?”南棲被眼前的美景迷住,放下了心思,難得主動開口同岷申說話。
“我每日跟著師父靜心修煉,久而久之就成仙了。”岷申原先是隻鷹,被道遠上仙收留,是辰山中最早成仙的精怪,故而做了大師兄。
岷申看出了南棲的心思,笑道:“師父囑咐了我照顧你,我自會盡心教你。但你也要好好學啊,可不能三天打魚兩天曬網。”為了讓南棲更加適應辰山的生活,岷申想了想,“你拾掇拾掇,換身輕便的衣裳,我今日先帶你去捉魚玩。”
他笑得憨實,又突然不像欺負南棲的那隻鷹了。南棲駐足,察覺到了他的好意,立馬笑著應下聲來:“好!”
日頭落幕。
阿雀和千梓姍姍來遲,剛踏進院落裡,阿雀就驚呼了一聲!
整個院落十分樸實,充滿了長沂峰的味道。此時正值秋天,光禿禿的枝丫上,掛滿了南棲最擅長曬制的小魚乾。它們搖曳在夜風裡,像一長串細黑燈籠,引得阿雀直流口水,巴不得吃個爽快!
千梓則是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她匆匆踏入廂房尋人,沒見著南棲,又喚了幾聲,才在廂房後頭的水池裡聽到了迴應。
她同阿雀急忙過去,見到的是一身便服的南棲。他正赤著腳,在秋日的河水裡摸魚。岸上有一隻竹簍,裡面已經盛了不少大大小小的魚兒。
“公子,你這是在做什麼?”千梓焦急道。
南棲捲起衣袖,不好意思道:“好久沒抓魚了,一時停不下來。”
也不知道這幾個時辰裡南棲經歷了什麼,之前還在琅奕閣哭哭啼啼地不願離開,捨不得走,眼下居然已經在辰山玩得如魚得水。
千梓詫異於南棲的適應能力,自然也被阿雀整得鬧心。
還不等千梓說什麼,阿雀已經脫了外衫,跟著南棲一起下水池摸魚去了。他們一個是吃了仙桃的妖,一個是吃了蟠桃的小仙,精力旺盛得很。遇到了喜歡做的事情,不干它個通宵怕是不肯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