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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手鐲是她出嫁的那一日她家小姐送給她的禮物,對於她來講,這鐲子當真比她一顆心都重要的多,眼下被市井潑婦摔碎了,她居然都沒有力氣生氣。這東西是死的,人是活的,她以前只要覺得有她家小姐在,一切都不會太糟,可是現在卻有人告訴她,她家小姐出事了。
她家小姐怎麼了?江家又怎麼了?為什麼她都不知道?周明那個混蛋到底瞞了她什麼事兒?
一連串的疑問在她腦海中炸開,她沒有理身後依舊指著她罵罵咧咧的婦人,而是快步衝著江府那邊跑去。
一別數日,西街這裡,已經完全變了一副模樣。喻夢樓不似之前那般日夜笙歌金碧輝煌,而像是剛剛被日軍掀了個底兒朝天,摟都塌了一半,裡面也不再有動聽的曲調兒傳來,有的只是一片可怕的死寂。
“姑娘,別在這呆了,怪晦氣的。”路過的人這樣對她說道,可是她不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
她只知道,喻夢樓還是沒了。
明玉跪在地上,摸著斷成好幾截兒的房梁,忍不住痛哭出聲…她生下閨女之前,這裡不還好好的嗎?不對…嚴格來講,在她待產的那兩個月,就已經被周明牢牢的“保護”在家裡不準亂走,她那個時候被即將生子的快樂衝昏了頭腦,對此不以為然,根本沒有想到周明是以這樣的藉口對她封鎖訊息。
這裡到底發生了什麼?喻夢樓沒了,那麼許青衣她有沒有事?
王八蛋…其實不用探尋真相,她都清楚此事跟周明脫不了干係!假如真的跟他沒關係,那麼他為什麼要對她隱瞞?有什麼事情是她不能知道的?
更或許…從一開始,她愛上的這個人就都是假的,此番一去江府,估摸著她們二人的夫妻緣分也就盡了。
明玉坐在地上,抬頭慢慢的閉上眼睛,苦笑著想,她家丫頭的大名還沒有起呢。
三年前,是她見到周明的第一眼,那個時候對他印象很差,誰叫他賴賴唧唧的跟在她家小姐的女人身後,還一副土大款兒的模樣,著實讓人瞧不起,她也壓根兒沒放在心上。
後來才知道他叫周明,是周家之主周如新的獨子,才二十五歲就掌握杭州當時的一半軍隊,雖然個子不高,但在那個時候著實是未出閣姑娘家心中的良人。
本以為萍水相逢,就算罵了人家“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也不至於讓人家有多深的印象,可是某次給她家小姐買桂花糕的時候,她就碰見了直勾勾盯著她看的周明。
她那個時候曉得這個人惹不起,買完了東西就打算趕緊離開,卻被他的人攔了下來:“明玉小姐,我們家少爺有請。”
她知道這人要找她麻煩,瞪著個眼睛就罵:“請你奶奶請。”
結果當然是她這隻細胳膊擰不過人家粗壯的大腿,她還是被周明拎著去了這條街上最有名的茶館,兩個人面對面坐著乾瞪眼半天,明玉才忍不住問道:“大少爺,您想幹嘛?綁架嗎?”
“綁架你我會帶你來茶樓這麼人多眼雜的地方?”周明嗤笑一聲,歪著腦袋看她:“我就是很好奇,明玉小姐私底下會是個什麼樣的人。”
明玉也冷笑:“那您看過了吧?我就是個正常人,跟您不一樣。”
“伶牙俐齒”周明笑了,眼神裡充滿了溫柔,讓瞧見的明玉不禁一愣…她原本以為他不是會有這樣笑容的人。
可是她那個時候被人強行帶來,也實在是很氣,之後的話也要多難聽有多難聽,於是他們二人這第二面,也就這樣不歡而散。
但是在那往後,他們二人見面的次數也就越來越多,明玉對他這個人也逐漸有所改觀。原來那個眼高於頂的土大款,逐漸變成了雖然個矮卻能頂天立地的男子漢。
周明這人對待女孩子從來沒什麼好法子,只是聽人家說喜歡什麼他就送什麼,剛碰見那日明玉不過湊巧說了一句喜歡桂花糕,周明就成天差人送到江家。
“我不想吃了,你別再給我送了好嗎?”明玉在吃了半個月桂花糕之後實在受不了了,就把人叫出來臭罵一頓。
“不喜歡桂花糕了?那你喜歡什麼?”周明問她:“你總不至於什麼都不喜歡吧?”
明玉鬼使神差的說了一句蘋果。
久而久之,等她淹沒在蘋果的海洋裡時,她家小姐終於忍不住問她道:“那個周家的小子,是不是對你有什麼意思?”
“那他最好去死,我死也不會看上他的。”明玉紅著臉道。
於是她呀,現在就打了自己的臉。可即使這樣,從前那些日子依舊如此溫暖,依舊這般歷歷在目,她也從沒想過能有今日。
明玉雙眼失神的看著江家的大門口,心底冰涼。
平日裡總開著的大門如今緊緊鎖著,裡面鴉雀無聲,似乎很久沒有人住過了的樣子。可是明玉知道並非如此,因為三個月以前的寒冬臘月,她還在這裡小住過一陣子,和她家小姐還有許青衣三個人一起過新年。
那段光景越是幸福,如今就越是恍如隔世。
如今…明玉有些慌亂的走上前敲門,敲了一陣沒人應她才慌忙的朝裡面喊:“有人嗎?給我開開門,我要見我家小姐,有沒有人在!”
過了許久才有人畏畏縮縮的開啟一條縫,小心翼翼的問道:“誰啊?”
“明玉?”還沒等明玉回答,裡面的丫頭就驚叫了出來:“你真的是明玉嗎?”
明心是以前和她一起照顧小姐的丫頭,關係好的很,但是自從她嫁了人之後,她們二人也很少見了,明心把她拉到屋裡來,含著淚問她道:“明玉姐姐,你為什麼一直不出現?”
“我”明玉急的都快哭出來了:“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周明這混蛋一直困著我,我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我原以為大家都好好的!你跟快我說說,到底是怎麼了?小姐呢,許青衣呢?”
明心含淚嘆了口氣,咬著牙回道:“不見你的這三個月裡,發生了很多事,一時之間我也說不清楚,但是現在小姐被伊藤九條抓走了,喻夢樓炸了之後,許老闆也不見了,是死是活都不知道。”
“伊藤九條!”明玉怒目圓瞪:“那個敗類!他怎麼敢?”
明心不知如何回答,只得暗自垂淚:“那日本人口口聲聲說老爺沒有死,小姐這才著了他的道兒…”
“那許青衣呢?她就讓小姐去?”明玉心頭冰冷,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明心吸了吸鼻子,眼淚汪汪的看著她:“因為許老闆在那之前就已經…犧牲了,她如何能管著小姐不要去啊?”
“什麼?”明玉難以置信的看著她。
“喻夢樓和日本人鬧翻了,他們唱最後一場戲的時候,據說許老闆給喻夢樓炸了,整個戲班子和那些日本人都死了,她…雖說沒找到屍體,但也不可能倖免啊”明心噼裡啪啦的掉眼淚。
原來不是日本人動的手…是他們自己炸的樓。
可是…死了?明玉猛地睜大眼睛,怎麼可能呢?誰死許青衣那麼一個明白人也不可能不顧小姐的感受就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