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鉤堪堪及體，葛重樓猛地雙臂上揚，將至尊寶高高的拋起，身形猛晃，右手搭上吳海蛟的手腕，左手從不可思議的角度轉到身後，恰到好處的抓住吳海龍的手腕，時機拿捏的異常精準。點蒼雙子頓感不妙，急忙抽手，不過脈門被扣，渾身痠軟，一絲力氣也使不出來，只覺一股大力牽扯身體向前衝。“噗……噗……”兄弟二人互相將如意鉤刺入對方的身體，立時斃命，雙鉤連著兩兄弟的屍體如搭架似的立在街心不倒。

至尊寶此時方“啊”的叫出聲，人在空中手腳亂刨。葛重樓探臂接住至尊寶，回過身，面向正從破窗跳出來的柳文通，柳文通看到眼前一幕心膽俱裂，手中的鐵劍嚇的失去了章法，嗷嗷怪叫著向葛重樓胡砍亂掄。只三招兩式便被葛重樓踢飛鐵劍。失了兵刃，柳文通越發瘋狂，拳法掌法夾帶著擒拿，亂打一氣。

葛重樓有苦自知，丹田裡的真氣絞如利刃，發作的毒性時刻焚心，已到了油盡燈枯的境地，全仗意志支撐。見柳文通撲上前來，連忙後退，腳下一踉蹌，柳文通的一雙大手已搭上了他雙肩。葛重樓欲擺脫柳文通，不住的後退。柳文通欲抱死葛重樓，怪叫著拼死前衝。二人一衝一退，頃刻在長街上去了十數丈遠。

至尊寶在葛重樓懷中，感覺柳文通的身體越擠越緊，壓得他筋骨欲斷，呼吸困難。情急之下，雙手亂抓，無意中抓到根筷子樣的東西，也不管是什麼，對著近在眼前柳文通的咽喉，使出吃奶的勁刺了進去。柳文通的叫聲戛然而止，前衝的身形慢了下來，直到完全停住。至尊寶身上一輕，大口的吸著氣，鬆開手，發現插入柳文通喉頭的是一支卦籤。原來他慌亂之中摸到了師傅腰間裝卦籤的魚骨筒，裡面的卦籤大都在打鬥中散落了，萬幸還剩得一根，危急關頭救了他師徒一命。

葛重樓推開柳文通搭在肩頭的雙手，對懷裡的至尊寶喘息道：“寶兒，不愧為我葛重樓的好徒弟，記得當年為師第一次殺人，用得也是這東西，哈哈……”

“呵呵，呵呵！”至尊寶手微微顫抖，第一次殺人，滿心的惶恐與不安。師傅笑，他也陪著乾笑兩聲，笑聲裡殊無笑意。

柳文通不得一時便死，雙目瞪得溜圓，費力的低頭，眼珠也跟著下瞟，看向插入自己喉頭的東西，只見上面寫著：風蕭蕭，易水寒。血光之災在眼前……再欲往下看，卻被下巴遮住了，接著身子晃了幾晃，仰面摔倒。意識消散前唯一的念頭是：這籤子好準……

日期：2011-12-29 22:52:26

長街上，葛重樓渾身血汙，懷抱至尊寶，如同地獄走出來的魔神。抬頭環視著周圍的執刀漢子。水幫眾人早已嚇破了膽，葛重樓的目光所到之處，眾人紛紛避讓。正在此時，太白居里跑出兩個大漢，肩上各扛一人，邊跑邊喊：“幫主有令，風緊扯呼——”眾人如蒙大赦，尾隨而竄。被扛在肩上的二人自是鄔老大與刀疤王了。

至尊寶緩過神來，顫聲對葛重樓道：“師傅，放……放下我罷，他們都……走了。”

“好……”隨著葛重樓開口說話，一大口血吐了出來，本應鮮紅的血卻是絳紫色，抱著至尊寶的手還未放開，便一頭栽倒在街上。

至尊寶顧不得挨摔的疼痛，掙扎著坐起身，將葛重樓攬在胸口，嘴裡大叫：“師傅，你怎麼了……師傅，你不要嚇我……醒醒啊……師傅……”

葛重樓慢慢睜開眼來，只是眼睛一片血紅。那“焚心散”的毒性已融到血液中，葛重樓身體如同火爐，散發著熱氣。至尊寶喜道：“好了，沒事了，咱們離開這裡，師傅說過要帶我去塞外看雪山，去洞庭看月亮，師傅可不能食言……師傅教我的遁甲穿壬我還沒學會，接氣超神也不純熟，我還要師傅教我練武功，練得和師傅一樣厲害……”至尊寶不停的和師傅說話，生怕師傅一閉眼就再也醒不來了。

葛重樓慢慢抬起手，想摸至尊寶的臉，卻夠不著。至尊寶把師傅的手貼在自己臉上。葛重樓輕輕的摩挲著，緩緩說道：“寶兒，師傅的時間不多了，師傅現在說得每個字你都要記清楚……”

至尊寶抽噎著點點頭。葛重樓喘勻了氣道：“師傅的一生所學，除了武功都傳授給你了。師父練得武功叫長生訣，有害無益，學了後都不得善終。師傅當年曾向你師祖立誓，終生不練長生訣！不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最終還是違背了誓言，才有今日的下場……師傅不教你武功，是為你好，你不要怪師傅……咳咳……師傅死後，切記將師傅葬在鳳凰山的青龍回首之地！”

至尊寶淚水不停，嚷道：“師傅不會死……師傅不會死……”

葛重樓止住至尊寶，喘息道：“你不要哭，師傅今日是解脫了，這些年來，你也知道師傅所受的苦楚，師傅不願你重複師傅走過的路，只望你能無憂無病過完一生，不過你命中註定情劫重，殺劫多，倘若……”

葛重樓說到此處，臉上露出掙扎神色，彷彿下面的話極不願說出口。頓了半晌，喘息變得急促，也下了決心：“寶兒，倘若日後你真正懂得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那時……那時……”葛重樓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嘴唇還在翕動，至尊寶將耳朵湊到他的唇邊，依稀聽到師傅在說：“那時就到師傅墳前……”話沒說完，便沒有聲音了。至尊寶的耳朵感覺不到呼氣，伸手到師傅胸口一摸，觸手火燙，心跳卻已停止。知道師傅已經死了，放聲悲哭。腦袋一片混亂：“和自己朝夕相處的師傅竟然死了，以後再也見不到師傅了，師傅不是躲到哪裡喝酒賭牌，是真正的離自己而去了，永遠不會回來了，以後再也沒有人逼自己抄書習字了，再也沒有人逼自己背口訣了……師傅！”

“都死了，哈，妙極，妙極！”

至尊寶聞聲抹了把眼淚抬起頭，見一個高瘦老者笑吟吟的走來，依稀記得這老者是個賣糖葫蘆的。

來人正是萬毒子，他擅長毒藥暗器，從不與人正面交手。打鬥開始便躲在遠處觀看。見葛重樓與群雄鬥得慘烈無比，心裡樂開了花，暗道：“打吧，打吧，打死一個少一個。”太白居里，那些被葛重樓掌力震傷倒地的，裝死的，渾水摸魚的，他湊上前去，趁著混亂，東戳一指，西補一掌，盡數擊斃。既能殺個痛快，又有人背黑鍋，一石數鳥，何樂而不為之。直到葛重樓身死，群雄非死即逃，再無一個活人，他才閃亮登場。

萬毒子走到近前，伸手去拉葛重樓的屍身。至尊寶驚叫道：“滾開，不要碰我師傅！”萬毒子也不答話，隨手一巴掌摑在至尊寶臉上。至尊寶登時滾落一旁，頭面著地，鼻血長流。

萬毒子雙手摸到葛重樓懷裡，仔細翻找，隨著手上的動作，眉頭漸漸擰在一起。葛重樓的道袍零碎的掛在身上，無一片完好，任誰也看出藏不下東西，萬毒子猶不死心，連屍體腳上的鞋襪也除下來看。

至尊寶搖搖昏沉的腦袋，見那惡人辱及師傅的屍身，心裡怒極，拼命撲上來廝打。萬毒子隨手揮出，至尊寶又跌開去，在地上滾了幾滾，顧不得疼痛，爬起身接著撲上來。

萬毒子被糾纏的不耐煩，揪住至尊寶衣衫領口，陰森的說句“小雜種找死！”舉掌拍向至尊寶的天靈蓋，落到一半，忽地頓住，“嗨”了一聲，收掌拍在自己腦袋上，心想：“我真是糊塗，放著活人不問，偏找死人下手！葛重樓死前和這哭哭啼啼的小雜種嘀咕了半晌，定是交待後事。像長生訣這樣的重寶，葛重樓又豈能天天帶在身上，想來藏在了穩妥之處。”萬毒子越想越覺得有理。“至於藏在甚麼地方嘛……”他上下打量著至尊寶，漸漸換上一副笑臉。

至尊寶失去師傅傷心至極，憑著一股猛勁，捱打挨摔不覺疼痛。萬毒子一掌拍下來也渾然不懼，暗道：“死了罷，死了就可以和師傅在一起了。”而此刻萬毒子笑臉相向，卻令他毛骨悚然，心中害怕，覺得萬毒子一掌拍死他才是正理。當下縮著身子，驚恐的說道：“你……你幹……幹甚麼？”

萬毒子笑容不減，鬆開手，為至尊寶拍平揪出皺褶的衣衫，溫言道：“小兄弟，你師傅死前都說了甚麼？”

至尊寶見他有求於己，稍稍安心，倔強的一揚下巴：“不知道！”嘴上如此說，心中把師傅死前的叮囑細想一遍，並沒發現甚麼機關玄語，甚至師傅連最後一句話都沒來得及說完。想到此處，眼淚又流下來。暗下決心，這惡人休想從自己口中得到一個字。

“長生訣藏在甚麼地方？”

“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