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白土山平靜的應道,心裡卻又開始對他的女人懊惱起來。這個缺心眼的瘋婆子是越來越不顧家了,自己為了養家餬口,披星戴月,不辭勞苦,而這女人只知玩樂,甚至連家務都不知道做。但這種憤懣也只能裝在心裡,不敢發作出來。從小到大,白風嬌都被老村長寵著,如今更甚,連老村長都不以為意,他這個倒插門的女婿能說得了什麼,又能做得了什麼。雖然當了家,可這女人仍舊拿自己不當回事,因為老村長在,白土山也只能忍氣吞聲。
洗完了手臉,準備要做飯時,老村長又發話了,“你媳婦還沒有吃呢,你就多做一些吧!”
“唉——”嘴上不露聲色的應著,而心裡的氣卻是不打一處出了。
白土山做的是麵條,熱水下鍋,不消多大工夫就做好了,拉開了院子裡的燈,把碗端到了老村長跟前。
白土山說道,“爹,飯熱,涼會兒您再吃。”
老村長躺在椅子上,斜眼看碗裡,見是麵條,煮好的麵條需趁早吃,時間長了他們就會糗在一起,那就不好吃了。幾十年的生活經驗了老村長怎會不知道這些。說道,“去把風嬌喚來吧,她也是一大晌沒有吃飯了。”
“爹,她——她在哪兒?”白土山問道。
“前面那個衚衕吧,可能是在衚衕口打麻將哩,去問問就知道了。
日期:2012-02-17 10:25:03
4)
老村長說得沒錯,白風嬌就是在隔壁衚衕的衚衕口打麻將,主人家把一盞一百瓦的燈泡扯到這裡,在這一塊照得是燈火通明,即使在整條大街上看起來也很是顯眼,麻將桌的周圍了還圍了些不相干的人,看他們么五喝六的,也算熱鬧。
他們一邊打麻將一邊說著一些不羈的話。
……
坐在白風嬌對面打麻將的那個是有些肥胖的女人,說道,“風嬌,你都打了一天的麻將了,你就不怕你家男人說你?”
“給——二桶!”白風嬌挖起一張牌,又說道,“就他那個膿包樣,他能說我啥,我想幹啥就幹啥?”
“不要。”旁邊那個叼著菸捲的男的也挖起一張牌來,插到了他的那堆牌裡,猶豫了一會兒,說道,“給,九萬。”閒了又對白風嬌說,“前幾天,我聽人說,這馬土山不但改了姓而且還當了你們的家,有沒有這回事?”
“有這麼一回事。”白風嬌說道,“不過,他當我們家的家,我當他的家,不管是有啥事,他還得聽我的。”
“現在白土山在咱們村可算是個人物哦,先是販菜發了財後又蓋廟露了臉。”肥婆子又說,“給,紅中。你看著牌臭的。”
“我看他比白得柱強多了,抱不齊將來還能整個村長噹噹呢。”圍觀的人說道。
“狗屁!”白風嬌卻不以為意,道,“就他那熊包樣,我瞪一眼能嚇得他尿褲子。——給一條。”打小,白風嬌就沒有看上過自家的這個男人。
“你還真厲害。”肥婆子羨慕道,“把這樣一個男人管得服服帖帖的。”
“那當然了。”白風嬌被誇得有些飄飄然了,“我說向東,他不敢往西。我說餵狗,他不敢餵雞。”
……
誰想這席話全被白土山聽了進去,當他突的在麻將桌旁出現時,眾人都啞口無言了。
自己在村裡千方百計做人,她卻在背後無所顧及撤臺,仍如年輕時一般,不給他半點臉面。白土山依舊壓抑著心中的怒火,彷彿什麼都沒有聽到,裝作一副很平靜的樣子,說道,“風嬌,飯做好了,回去吃飯吧。”
白風嬌站也不站,卻說道,“等,等我打完這一圈。”
白土山走向前去,冷不丁的,一下子就把那麻將桌掀翻在地。誰想白土山做出這事後仍是出奇的平靜,說道,“風嬌,這回該回去吃飯了吧。”
眾人傻了眼,都不敢說出什麼話來。
一路上白風嬌數落白土山為何要發那樣大的火,白土山只管走自己的路卻是不理。
回到了,當著老村長的面,白土山說道,“你不給我做飯不要緊,可爹年齡那樣大了,你總不能讓爹也餓著肚子吧?”
白風嬌端起了碗,嘟囔著,“我還餓著呢。”
白土山故意又大聲說,“你看看這白家莊那個人象你這樣,打麻將打得連家都不顧了。
正吃著飯,聽白土山這麼說,白風嬌氣極,也扯開了嗓子罵道,“連爹都不管我,馬土山,你這個小叫化子,你算是個什麼東西,也敢來教訓我?”
在院子裡,老村長的咳嗽也是愈發的劇烈了卻並不能影響這倆人的爭吵。
“你說我是什麼東西?”白土山拿眼斜看著老村長,說道,“我是你當家的男人。”
“我呸!”白風嬌把嘴裡的飯吐到了地上,道,“要不是我爹當年收留你,還不知道你會死在那塊野地裡呢!你這時候到充起大半蒜來了。”
白土山最忌諱有人給他提以前的事情了,積壓的怒火如破堤的洪水一般衝了出來,一個巴掌過去,打得他也是心驚膽戰。
摸著紅腫的臉,白風嬌扔了碗筷就要和白土山拼命。白風嬌潑辣了幾十年了再加上心智不健全,那裡受得了這樣的奇恥大辱。對著白土山一陣沒命似的撕打。起初白土山根本就經受不住。
不過,畢竟白風嬌氣力有限得很,打了十幾下便被白土山給按奈住了,兩手動攤不得,白風嬌更惱,便去啐白土山,白土山滿臉都是吐沫星子,他不得不鬆開手,卻有順勢給了她一巴掌,他斜眼去看老村長覺得她該有所作為了,閃在一旁,說道,“人活一張臉,樹要一張皮。你在家裡怎麼奚落我都行,可你為啥要在別人面前揭我的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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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揭你的短了,咋啦?”說著又要上去撕打,白土山一直在讓著她,否則,就憑她那點力氣那裡會是白土山的對手。
老村長本想不聞不問的,不想他們這次吵起來是愈來愈兇,這是在以前也沒有過的,以前不管是發生什麼樣的事情白土山都是在儘量讓著他的女兒。而這一次讓他冥冥中覺出了什麼。
看他們大有一發而不可收拾的架勢,老村長拖著贏弱的身軀不得不去勸阻了,喊道,“都多大年紀了,還吵!你沒有不要臉,我還要這張老臉呢!”說著,老村長就圍了過去。
可正打的不可開交的夫妻倆並沒有注意到老村長的到來,這一次老村長是站到了背影的地方,又因為是夜晚,本來就看不大清楚的。白土山不經意的推了白風嬌一把,白風嬌往後退卻,一下子就撞到了老村長身上,老村長被撞倒在地,頓時就昏厥了過去。
看著老村長倒在地上已經不醒人事,白土山和白風嬌不敢再吵了,開著拖拉機連夜把老村長送到了鄉醫院。
5)
白風嬌平日裡都不做家務,這鞍前馬後照顧老村長的責任就落在了白土山一個人身上。
喝粥、餵飯、端屎、端尿,白土山不怕苦,不怕髒,更不怕累,對這老村長照顧的可謂是細心周到,無微不至,連護士看了都誇白土山是個難得的孝順兒子,待知道了他只是個上門女婿時,愈發的敬佩了。
而白土山之所以這麼做,是有他私心的。
老村長曾是省級勞模,在白家莊乃至整個鄉里,有這樣頭銜的人並不多,而相當年老村長也是有著相當聲望的,雖然隨著年齡的增長,這威望在一年一年的遞減,但還是到不了讓人忘卻的地步。
這日中午,白土山在病房裡給老村長削蘋果,這時從外面進來一干人。老村長的主治大夫也是該院的院長馬醫生剛一進門,就喊道,“老村長啊,鄉里的領導看您來了。”
白土山本是在床旁坐著的,聽到喊聲趕緊站了起來,他顯得有些興奮,心想,這一次又不知道是鄉里的那個大領導來看他爹。
來到病床旁,馬醫生熱情的介紹道,“老村長,這是陳鄉長,專程看您來了。”
陳鄉長握住了老村長的手,笑眯眯的,一副噓寒問暖的模樣,道,“老模範受苦了,在這裡住得慣不?不行的話,咱到城裡的大醫院去,那裡的條件比這裡好。”別人都叫他老村長,陳鄉長卻把他叫作老模範,不過,聽著也順溜。
老村長躺在床上,表情木然,他知道該怎樣應付這樣的話,“在這裡住得慣,就不要再給國家添麻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