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期:2012-05-13 23:27:52
第一部
2005年10月25日晴
54夫君走了
昨晚,去周醫生診所輸了三瓶水回來,又有母親陪著我睡,今天早上起來,雖說頭還是有點痛,但卻不像昨天那樣痛脹得厲害了。早上六點鐘,送走兒子去學校上學後,母親說她也要回家去看一看再來醫院。我送走他們後,又來到醫院。
我走進病房,走到夫君病床前,握著他的手給他說:“我來了,我的頭不痛了,所以,你也要快點起床喔!”我知道我給他說這樣的話顯得多餘,可是,我還是對他說了這樣的話。
我問了大姑昨天晚上他哥哥的病情,她說昨晚沒有什麼大的事情,體溫、血壓和監視器上的資料都很正常,我心裡也很高興。
大姑他們去樓下吃早飯了,我在病房裡給夫君喂著用水兌的藥水和玉米粉,又開始和他沒完沒了的說話,多麼想永遠和他說話呀。
1998年,他轉業回到地方,又做了一名丨警丨察,而且還是一個管丨警丨察的丨警丨察——督察隊隊長。
永遠不會忘記2005年7月28日那個悲慘的日子,那天,夫君去鄉下的派出所督辦一個案子,晚上回到家裡,突發腦溢血,住進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裡。這一住,他就一直深度昏迷,再也沒有睡來過。
今天是夫君入院住進重症監護室裡的第89天,以農曆來算的話,今天剛好是三個月。這三個月裡,我很失落、悲傷、孤獨、無奈,每天以寫日記的形式去和夫君說話;也是在這三個月裡,我們送走了夏日的酷暑和繁華,迎來了秋日的炎涼和蕭條。季節一月一月地退去,日子也一天一天地過去,而我夫君的生命也進入了最後的倒計時。
今天上午的天氣很好,秋色是那麼的素雅嫻靜,又是那麼的斑斕多姿,像一個散發著成熟魅力而又極有內蘊的女人。偶爾一抬頭看那窗外的天空,潔白縹緲的雲,正悠閒地,漫漫地飄移在我的頭頂上,彷彿伸手就可以觸控。天空湛藍湛藍,格外的空曠和高遠,秋陽透過玻璃窗子射進病房,把屋子映得一片光明。夫君的臉在這秋陽的照耀下,發出淡淡的光芒,嘴唇也變得有些紅潤起來。也許是昨天他的同事們和公丨安丨部第六督導組的同志們來看過他的原因,他顯得很平靜與泰然。感覺他的心情也像這秋陽一樣,暖暖的、柔柔的。我把臉緊貼在他的臉上,任憑他臉上的鬍鬚扎著我的臉,我們就那樣無言地相依在一起,多麼想就這樣緊緊地抓著他的手,永遠不放開啊!
我知道夫君的日子真的不多了,這是一個讓我不得不承認和麵對的問題。雖然夫君在住院這三個月裡,遭到了病魔的折騰,一百五十斤的身體瘦得只有一百斤,但他在我的心裡,仍是那樣的英俊。現在既然他要走了,我們就要讓他走得瀟灑一些。我從床頭櫃裡拿出那個刮鬍刀,又小心翼翼地給他颳著臉上的鬍子,嘴裡還一直跟他說著笑,我知道像這樣給夫君刮鬍子的日子是再也不會有的了。
中午,兒子放午學來到病房,以前兒子上學中午都是在學校吃午飯,但最近由於他爸的病情加重,中午我就叫他來醫院了。兒子來到醫院,第一件事就是到他爸面前,握著他的手給他說:“爸爸,我來了。”
吃午飯的時候,夫君的情況還可以,看樣子是不會有什麼大的問題,我就叫公公他們去樓下食堂裡吃飯,我和我父母、二妹夫、兒子在病房裡看護著夫君,兒子也在邊上給他爸做全身按摩。
公公他們吃完飯回來,說要到下午上課的時間了,他就叫我帶著我父母他們出去吃飯,兒子說他下午已經給老師請過假,可以不去上課了。可是,我二妹夫卻要我兒子去學校上課,還說他爸爸今天是不會有危險的。
我們在樓下的食堂裡草草地吃完飯,時間剛好是下午二點鐘,兒子就去學校上課了。
正在這時,我請的那位護理工程姐打電話給我(最近白天也請了她),叫我趕快回病房,說是病人不行了,醫生正在搶救。聽到程姐這麼說,我也不相信,剛才我們出來吃飯的時候都不像這樣,這只不過才二十分鐘就不行了?但是,我還是第一個衝出食堂,像發瘋似的跑向醫院的電梯口、奔進電梯裡、撲進了病房……
病房裡有很多人,醫生正在做心肺復甦術搶救,我看了看床頭櫃上監護器上發出的怪叫聲,心裡害怕極了。動態血壓、心電、壓力示波、血氧飽和資料低到了極點。我站在夫君的身邊,緊緊地握著他的手,他的手還有一點溫度,然後,我又去摸他的腳,可他的腳卻很冰涼。我不停地用手揉搓著他的腳,多麼希望把我身上的溫度傳到他身上,讓他暖和起來呀!
我看著監視器,那上面的資料均為零,最後的波光也成了一條直線。
醫生又拿來持續呼吸功能檢測和心電圖檢查,連續檢查了幾次,醫生才取下他胸前的聽診器,長嘆了一聲,然後,給我們宣佈:張璞同志於二零零五年十月二十五日十四時二十六分,心跳停止呼吸。
蒼天呀,難道你真的就這樣無情?
老天爺呀,難道你真的就這樣把他給帶走了?
在這89天裡,我一心一意地為我的夫君守護、虔誠地為他祈禱平安,祈禱他快點醒過來,然而,徹夜不眠的祈禱和醫生的治療均無任何成效,我和夫君還是到了不得不訣別的時刻!
此時,寒冷的死亡,深深地凍結了高照的陽光,而我生命中的嚴冬才剛剛開始。
醫生給病人宣佈死亡後,他們便用那熟練的手,把我夫君身上的各種連線在監視器上的皮管扒掉,又給我夫君把氣管處用於吸痰和幫助呼吸的管子取出來,然後把那個被切開的氣管傷口縫合好。
此時的病房裡,已是哭聲一片,我也好想像他們那樣大哭一場啊。然而,我沒有時間來哭泣,也沒有地方讓我來發洩,大家都在望著我。
從那一刻起,我擦了擦眼裡的淚水,開始向女性的軟弱和淚水作最後的訣別;也是從那一刻起,我決定要堅強地站起來,以最好的方式把我夫君的後事安排好!
我打了喪事一條龍服務的聯絡電話,又打了區公丨安丨局領導的電話和巡警隊隊長的電話,把我夫君去世的噩耗告訴了他們。
喪事一條龍服務的人來後,用了很長很長的白布裹著夫君的屍體,然後在他們的指揮下,很快的把夫君運到了我家住房樓下巡警隊那片空曠的地方.
我在醫院辦完出院手續後,來到設定靈堂的地方,巡警隊的同志們正在幫忙著拉電線等工作,喪事一條龍的人也找人來給夫君穿上了壽衣——只見夫君穿著他生前最喜愛的警服,打著領帶,戴上了大圓帽。看上去,他好威嚴、好瀟灑,哪裡像是一個死人睡在冰冷的水晶棺裡啊!
我家的親戚不多,父輩那一代就只有我爸一個獨子,我只好找了些朋友來幫我接待各位友人。
公公那邊的人,全部都守在靈堂那兒,我理解他們的心情,天下最大的痛苦莫過於失去自己的親人,而我此時也正受著這種痛苦的煎熬。
也不知道那個賣飯的老闆是怎樣知道我家正辦著喪事的,還沒有等我考慮到客人吃飯的這個問題該如何解決時,他卻拿著名片找到我,說是在他們那兒吃飯既方便,又便宜,還說可以把我們要的飯菜直接送到這兒來,這還真的是解決了我們吃飯的一大問題。
只一會的時間,來弔唁我夫君的人就多了起來,區公丨安丨局局長、政委、區委的一些領導以及派出所的人都趕來了。花圈擺了長長一行,它們無聲地躺在那裡,猶如一條生病的龍,橫臥在靈堂邊,給人一種無限的憂傷和淒涼。
我實在抽不出身來去給夫君做一個好一點的花圈,只好打電話給鮮花店的老闆,叫他按照我的意思,全部用鮮花做一個花圈送來。那個鮮花店的老闆在短時間裡,就做了一個很大的鮮花花圈和一個花籃送來,老闆說鮮花花籃是他特意做來送給張璞大哥的。我連聲感謝和付款後,就叫人把花籃放到靈堂裡的水晶棺上面,鮮花花圈也擺在了水晶棺旁邊。我知道,夫君生前很喜歡花,而每當我過生或過節的時候,他都愛送花給我。如今,在他去黃泉的路上,唯有這鮮花陪伴著他了,願他一路走好!